“身手不错。”男人笑了笑，“看来长谷部训练得挺好。”

       “你果然认识我叔叔。”大俱利伽罗哑着嗓子轻声说道，手上的力道又大了几分，“他现在在哪儿？”

       “你不是想知道我的目的吗？这就是我的目的。”黑暗里男人的声音有些懒洋洋的，这让大俱利伽罗有些恼火，“我和你一样都想找到长谷部，所以某种程度上我们是盟友呀，大俱利伽罗，拿刀架在盟友脖子上，这可非常不礼貌。”

       “少废话。”大俱利伽罗一刻也不敢放松，“你是伊达的人。”

       “如果你知道伊达这个名号意味着什么，你也就不会这样对我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下一秒，男人仿佛不要命似的扭头朝大俱利伽罗一撞，大俱利伽罗惊慌地后退了一步，手里的刀拿开了几分，趁这间隙，男人迅速脱离了大俱利伽罗的压制，转身扭住了大俱利伽罗的手腕，随后一声短促的惨叫，有金属叮当落地的声音。没了刀，大俱利伽罗也不甘示弱，顺势抓住男人肩膀提膝一顶，却被男人灵巧地躲过，一个有力的扫腿直击大俱利伽罗的双膝，还没等大俱利伽罗反应过来，自己已然跪倒在地上，小刀早就被男人踢到老远，占上风的已然成了这个压在自己身上的男人。

       “我赌你不敢杀我。”男人的笑容里甚至有一丝真正的开心，“你不是会杀人的人。”

       “我是怎样的人你管不着。”大俱利伽罗咬着牙，带着隐隐的狠意，“你到底要干什么？”

       “呀，差点忘了。”男人说着竟然松开了大俱利伽罗，大俱利伽罗急忙想扑过去捡起小刀，见此男人抱住他的双腿，大俱利伽罗又被掀翻在地，“我刚才已经说了，我们是盟友，就不能坐下来好好说话吗？你看我像是要对你动手的样子吗？”

       这一番话似乎让大俱利伽罗有所触动，但是他仍然没有放松警惕：“我叔叔……他曾经告诉我要小心伊达家。”

       “但是他没告诉你为什么要小心伊达，对吗？”

       这时候门外突然响起了敲门声，男人和大俱利伽罗对视一眼，知道是送家具的上了门。大俱利伽罗死死地盯着男人金色的独眼，男人也很坦然地回应着他的目光，门外的敲门声越来越响，越来越急促，伴随着“有人吗”的询问。大俱利伽罗终于点了点头，那意思是“暂时停战”。

       等送家具的走后两人面对面地坐在客厅里。客厅很小，所以大俱利伽罗和男人的距离还是很近。大俱利伽罗依旧浑身紧绷着，他扫了扫刚刚送进来的几个箱子，盘算着等下要再打起来时可以做个掩护。男人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无奈地耸了耸肩：“这些东西都很贵，求放过？万一打坏了你自己的东西也不好吧？”

       大俱利伽罗没有理会他的话：“你是什么人？”

       “烛台切光忠。”男人自报家门，“原伊达家主伊达政宗的人。伊达政宗背后有一个组织专门为他办事，我就是成员之一。当然了，‘办事’的内涵很广。我已经为他效忠十年有余，所以你可以说我彻头彻尾是伊达的人。”

       大俱利伽罗没有说话。他在记忆中搜寻伊达政宗这个名字，总觉得有印象，但是不知道在哪里听过。男人停顿了一会儿见他没有反应，掏出了手机按了几下，然后将手机推到大俱利伽罗面前。

       那是一条十年前的新闻。原文化部部长伊达政宗因家中失火意外去世。大俱利伽罗皱起了眉头，他没料到伊达政宗竟然是这么高职位的官员，但他往下翻了翻新闻，发现这种级别的官员非正常死亡竟然没引起什么反响，关于火灾的官方说法是取暖使用不当造成的意外失火，民间对此的评论风平浪静，仿佛投石入海，连一点小浪花都没惊起。大俱利伽罗随便一想就觉得不对劲，他将手机还给了烛台切光忠，见后者盯着自己的眼光颇为探究，忍不住反问道：“这和我有什么关系？”

       烛台切光忠的目光中闪过了一丝迷惑：“你的叔叔是怎么对你提起伊达的？”

       大俱利伽罗沉默了。长谷部其实没怎么提起过伊达，大俱利伽罗第一次接触到这个词还是自己主动查到的。在大俱利伽罗小的时候，长谷部带着他颠沛流离，几乎住一个月换一个地方。那时候他还小，问叔叔为什么要搬来搬去，长谷部只是说他们在躲债主，好不容易般到这个地方后就安定了下来。再后来他长大了一些，问叔叔自己为什么没有父母，长谷部也是含糊其辞。

       “你爸妈出车祸死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“那墓地在哪儿？”年幼的大俱利伽罗不依不饶地问道。

       “早火化了，骨灰洒进了海里。你别想你爸妈了。反正我是你叔叔，我会养你。”

       大俱利伽罗就不说话了。印象里叔叔长谷部是个从来不笑的人，对他管教非常严格。大俱利伽罗从小就被教育不许多嘴，再加上幼时流离失所的记忆，大俱利伽罗尽管不懂事也模模糊糊地知道叔叔的背景没有那么简单。进入叛逆期的大俱利伽罗对长谷部的背景越来越好奇，有的时候会偷偷翻动长谷部的东西。曾经他在长谷部的皮包深处翻到过一封信，封口有个竹环双飞雀的图案，有种说不出的好看。

       他没敢拆开这封信，只盯着那图案出神地看了一会儿就小心翼翼地放回去了。后来那封信就消失了。大俱利伽罗只记得竹环双飞雀，凭借着这模糊的记忆他开始搜索和那个图案相关的信息，那时候网络还不发达，他查来查去勉强查到个伊达家，结果被长谷部发现了。

       那天他挨了人生中最狠的一顿打，而且长谷部还不准他哭。

       “我打你是为了让你长记性，”长谷部厉声说道，“伊达不是你惹得起的！”

       这大概就是“小心伊达家”的来由了。大俱利伽罗想得出神，烛台切光忠清了清嗓子，大俱利伽罗回过神来，对烛台切光忠说道：“我叔叔只告诉过我要小心伊达，除此之外没说过一个字，也不允许我问为什么。”

       “那你自己有没有查过呢？”

       “在叔叔的严厉管教下我没法查，”大俱利伽罗苦笑道，“而他失踪了后我没精力查。但是话说回来，伊达到底和我家有什么关系？包括那火灾，以及我叔叔说的要小心伊达，到底是怎么回事？”

       “我也想知道，所以我来找你叔叔当面对峙，可惜他失踪了，不然我们都能知道真相了。”烛台切光忠身子往后一躺靠在椅背上，老式的椅子发出吱嘎的响声，他只好又坐直来，“我怀疑他是当年那场火灾的始作俑者。”

       “不可能！”大俱利伽罗瞬间反驳，“我由他抚养长大，在我记忆中他从来没有离开过我。更何况伊达家和我叔叔又有什么关系？”

       他突然间不说话了。烛台切光忠似笑非笑地看着他：“在你的记忆中他从来没有离开你，你的记忆真的能保证毫无差错吗？如果伊达家和你叔叔没有关系，他又为什么要你小心伊达呢？”

       大俱利伽罗沉默着，思考烛台切光忠话里的可能性。记忆中的长谷部是一个作风死板的男人，对工作忠心耿耿，对自己管教严格，除此之外他想不出任何他人品上的污点，比如会因为某种原因而故意纵火。但是长谷部的确对伊达讳莫如深，这一点极其反常，大俱利伽罗无法反驳，但是又不甘心就这样哑口无言。

       “他不是这样的人。”大俱利伽罗最后开口，语气很轻，却掷地有声。

       “大俱利伽罗，”烛台切光忠突然开口，“你高中毕业了对不对？”

       “没错。”突然被问这么一个没头没脑的问题，大俱利伽罗有点懵，但是他很快就收回了思路，“尽管我叔叔工作很忙，但是在我的教育上，他从来没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他似乎想为长谷部辩驳什么，但是烛台切光忠明显不关注这个：“成绩怎么样？”

       “国文，数学，都是全班第一。”

       如果不是因为没了经济来源，自己现在已经会是仙台东北大的学生了吧。大俱利伽罗想着有点难过，烛台切光忠盯着他的表情若有所思：“英语呢？”

       “不是很好，但是，还过得去……”被戳中弱点的大俱利伽罗有点底气不足，“你问这个干什么？”

       烛台切光忠突然笑了：“身手了得，成绩优异，毕业后还打了半年工也不算毫无社会经验。大俱利伽罗，我这里正好缺个人，如果你愿意跟我合作，我就带你一起去找长谷部。”

      “嗯？”突然间变成了招聘现场，面对眼前的面试官烛台切光忠，大俱利伽罗是彻底摸不着头脑了，“我又为什么要跟你合作？”

       “为了共同的利益。你既然混过社会，就应该知道合作的目标是双赢。”烛台切光忠挺直了身体，目光直视大俱利伽罗的眼睛，“你一个人是找不到长谷部的，看看你现在的处境就知道了……而我事情太多，没有帮手我也脱不开身。大俱利伽罗，既然我们有着共同的目的，那为什么不在一起呢？合作对彼此都有好处，为什么要拒绝双赢呢？”

       “我不相信伊达。”大俱利伽罗言简意赅。烛台切光忠稍微愣了一下，眼中似乎有失望的神色一闪而过，但很快他就控制好了自己的表情。

       “那就很抱歉了， 猜疑是合作的大忌。”烛台切光忠叹了口气，露出了惋惜的神色，“既然如此那我也没必要在这个地方呆下去了，明天我就重新找个地方住，真可惜，又要重新看房子了。”说着他打了一个哈欠，大俱利伽罗心中一动，忍不住脱口而出：“你……你不住这里了吗？”

       “唔，现在已经没必要了，反正合同还没签，就是东西搬来搬去有点麻烦而已。”烛台切光忠说着站起了身走进了原本说好出租的房间，大俱利伽罗跟了过去，抱着胳膊靠着门框，看着他坐在床沿上开始一件件地收拾衣服。

       “帮你干活有薪水吗？”大俱利伽罗突然没头没脑地说了这么一句话。

       烛台切光忠正背对着他整理自己的衬衫，突然间他的动作停住了。然后他的声音传来，大俱利伽罗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，却清楚地从那声音中听出他在笑：“房租的三倍，怎么样？”

       “事先说好，我帮你干活不是为了钱，是为了我叔叔。”仿佛心事被拆穿，大俱利伽罗脸上有点挂不住，他抱着胳膊看着烛台切光忠的目光里充满了戒备，“而且我还不知道你要我干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，烛台切光忠走了过来将食指压在他的鼻子上，随后慢慢下滑封住他的嘴唇，他金色的眼睛眯了起来，挑起嘴角缓慢地露出笑容：

       “我喜欢你的警惕，但是对我没有这个必要……没有必要，我们，是一边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大俱利伽罗打掉烛台切光忠的手，毫无畏惧地直视着烛台切光忠的眼睛。蜜金色的眸子对上灿烂的金色，最终还是大俱利伽罗移开了目光：“我要去睡觉了。”

       TBC